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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继文:吕秋逸先生的佛学研究之路
2015-07-30 20:10:17      来源:薇语宏言       分享:

1956年,先生撰《四十二章经抄出的年代》,以对校的方法证实,此经实是摘抄《法句经》从新组织而成,由此为否定“汉明求法故事”的真实性,提供了经典论据——这看来是对一部经的证伪,但却涉及佛教初传中国年代的大问题。其次,历来压倒性的意见是中国佛学来自印度,先生则做专门一讲,论述在佛典广泛译介的年代,外来资源主要是西域而非印度。西域佛教对中国内地的影响远大于印度本土。这一点之所以重要,在于西域受希腊化影响深刻,更少带有婆罗门教的印记;佛教最终没有在印度待住,反而在中国获得大发展,不能归咎于历史的偶然。第三,一般认为,进入中国的佛教,属于佛教的大乘体系,而且首先是凭借般若学才得以开拓起来的,先生则以《禅数学的兴起》为题,专门讲述了来华的安息人安世高所传的禅数学;禅数学就属于“小乘”说一切有部体系,与月支人支娄迦谶来华传播的般若学同在一个时间段。般若学反映了汉魏两晋时期上层文人逍遥于空虚清谈的思想面貌,禅数学则表达了由于战乱而破落穷困知识人的苦难与无望的心境。这两种佛教思潮,一直存在于中国佛学的全部历史中,而且都与时代和社会的变化密切相关。

中国佛学受到社会变化影响最大也最显著的是禅宗。禅宗孕育于南北朝后期,至唐王朝才被正式承认;五代以来,几乎成了中国佛教的代词,当代西方认识的中国宗教,也多指“禅佛教”。从胡适以来,介绍和研究禅宗的海内外论著,不胜枚举。而能够指出它的社会根源及其史实依据的,首属先生。先生指出,四祖道信于黄梅定居三十年,聚徒五百人,用自给自足的方法解决生活问题,“这一点,自然和当时的社会情况有关系”,即南北朝至于隋唐时期“可耕地不够分配”,使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流离失所,不得不以禅僧名义逃入深山,开荒自给,于是就产生了这样教诫:“努力勤作为根本”,“能作三五年,得一口食疗饥疮,即闭门坐”。此中的“作”是指生产劳动,并制度化为“上下均力”的“普请”。这种生活方式和修持方式,彻底改变了佛教的传统,形成了特殊的禅宗风骨,以及带有向往自由、平等和批判色彩的学说。先生的这一发现和论述,对于清理一直笼罩在禅宗身上的种种迷雾,起了决定性作用。

5)《佛学基本问题》与先生佛学思想的最后总结

纵观先生的佛学研究之路,从“佛学”、“内学”、“心学”、“人学”的立论到强调“我”对社会的责任,由精神世界的“转依”落实到客观环境的“变革”,是一条比较清楚的思想线索。将这条线索系统化、理论化了的,则是《佛学基本问题》的三篇论文。

a)基本问题之一是《正觉与出离》,回答“佛家对于人生趋向有怎样的看法和主张”,这涉及佛家的人生观问题。

先生首先提出,什么是人生问题?简单说,人生不都是如意的,会产生各种痛苦:如何避免和克服这些痛苦并转向幸福快乐,这就是人生问题。那么,人为什么会产生痛苦?先生的回答是:在于主观与客观的矛盾:

“在全人类的社会问题未得彻底解决之前,人生的需求会时常跟环境不合适而发生种种痛苦”。

首先,“需求”同“环境”不合适的矛盾,是“全人类社会问题未得彻底解决之前”的常态,潜台词是,要彻底解决人生的痛苦问题,必须全人类的社会问题得到彻底的解决。怎样才能达到“彻底的解决”?先生从人生过程进行分析,认为横在人生面前的有两条完全相反的路线:一曰“流转”,一曰“还灭”。一般人不了解痛苦产生的原因,“只是随波逐流,一听环境的安排”,此即谓之“流转”。如果“对流转的生活取相反的趋势,并还有破坏它、变革它的意义,所以谓之‘还灭’”。“流转”属于“世间”;“还灭”则是“出世”。此说似乎并不新颖,但先生却做了特别的界说:所谓“出世”,“并不是整个的现实世界,而只是属于世间即所应破坏、变革的一切污染、不善的部分”,而不是弃离世间。所谓染污、不善部分,有属于人生的,有属于环境的,也就是人与社会。因此“破坏”和“变革”的那些染污和不善,并不囿于个人的思想行为,而且包括人所处社会的整体——联系到先生撰写和讲授这些话语的历史背景,我认为,这是从佛学立场表达出对旧中国的厌恶和对中国革命的肯定,以及对涤荡着污泥浊水的新社会与新文化的喜悦和拥戴。

先生进一步指出,“人生要走向这个趋向,有待于一种自觉”,即“明白了这趋向的合理、当为”——“这个趋向”,指对染污不善部分的破坏和变革,亦即“还灭”“出离”。但要走向这个趋向,必须明白这破坏和变革的合理性、正当性,

“有了(这种)觉悟之后,一切行为才可以归向这一目的,成就这一目的-----最后达到最完善的地步。如此佛家讲人生趋向,以正觉为究竟,而成就正觉的,则在于出离。”

据此,先生从新考察了佛家小乘和大乘“两个迥异的系统”,并严厉地批评小乘学说:“以为人生欠缺、痛苦的原因,即在人生的本质上”,提出的“出离世间,竟是捨离世间。本来要对人生有所改善,反而取消了人生”。对于大乘系统,则分别评述了般若中观系统和瑜伽唯识系统,以为前者用“法性本寂”解决了世间与出世的对立问题,指明“不是离开世间而有出世,却是得着世间的实际,依着世间实际而践行,谓之出世”,是谓“即世而出世”。此说进一步发展,是“按实际而行,和道理相应,成为瑜伽行”。如何按实际而行,和道理相应?瑜伽唯识系提出一系列范畴加以发挥,其中最重要的是“转依”。用“转依”作为“解脱的代替语”,更显得意义积极:在回答“正觉与出离”问题时,就由“即世而出世”提升为“转世而出世”——于是“转依”的“转”就增添了对社会进行改革、改造的涵义。

b)人生趋向问题的解决,有赖对客观世界的正确认识,此乃《基本问题》之二《缘起与实相》要回答的问题。